只要有一个众生在一个瞬间觉察抬起头来,他就在那里[ 回忆第十六世大宝法王 ]

  


1968年,第一次见到法王时,我是个19岁的嬉皮,当时我与其他加拿大人陪同南嘉仁波切到隆德寺。我为法王服务几年后,1981年法王圆寂了,我去学医成为医生,在急诊室临床工作了一些年,后来在多伦多附近经营家庭诊所。虽然目前无法奉献我的“全部”——就像以前那样,但我仍然与KTD和第17世噶玛巴保持联系,希望能够以更直接的方式,来帮助他再一次利益众生,我朝着这个方向转变中。(罗伯特克兰德宁Robert Clendenning,昵称鲍伯Bob撰述)



尽管我第一次去隆德寺时,没有和法王噶玛巴一对一的接触,但有一个时刻至今还深深映在我的脑海里栩栩如生。法王那时登上法座准备给予灌顶,他转身看向人群,然后注视着我,有15秒钟之久,我感觉自己像洋葱一样被层层剥开,之后他点点头脱下内衬红色的黄色高帽子。他把帽子放在腿上,右拳头伸进去,然后再把帽子戴回头上。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,但是那个情景让我难以忘怀。


再次见到法王是他首次访问北美的时候,虽然那次彼此间也没有发生什么,但是1977年他第二次访问北美时,有一位育空佛法中心的学生到纽约再次拜见噶玛巴,并且邀请他到育空。由于我们只是个小团体,所以噶玛巴一半的随从都留在温哥华,只有法王本人、尊胜的蒋贡康楚仁波切以及两位侍者来到育空。


我们的小团体大约30人在育空接待法王。噶玛巴和蒋贡康楚仁波切住在一位朋友家,朋友家的平房有两间山景卧室风景宜人,其他侍者则住在隔壁的另一位朋友家。育空非常安静、白雪皑皑,法王他们非常高兴。我的前妻玛丽珍班耐特,担任管家并负责为他们烹调西藏式食物。


有一天早上,噶玛巴和蒋贡仁波切一起逗弄着鸟笼,他们需要一个木匠,于是我自告奋勇。我走进去顶礼时,他们正摸索着试图将两个鸟笼合并成一个。我坐在法王的脚边帮忙,其实我们真正需要的是一个小型工具箱,就是那种可以用来做木头飞机模型的工具箱。尽管我当时非常年轻也没有什么钱,还是去买了一箱,然后第二天一大早就带来。


噶玛巴非常兴奋,他对我的木工手艺很惊讶。玛丽珍告诉我,有一天早上我来之前,噶玛巴听说她是初级木工,就叫她进客厅请她帮忙用工具整理鸟笼。她不是很熟练,笨拙的摸索,法王大笑不已告诉她:和她比起来鲍伯是更好的木匠,而她是更好的厨师!那时,很多早晨我都坐在法王身边,而蒋贡仁波切则在场翻译。


这样过了些日子,我开始梦到噶玛巴是我的老师。起初,这些梦让我感到非常困惑,因为长久以来我都视南嘉仁波切为我的老师,也跟随他学习十多年了。


法王访问育空期间,留在印度的帕莫比丘尼过世了。当时噶玛巴在外面的车子里,蒋贡仁波切站在我旁边,有人从屋里冲出来说:“帕莫比丘尼过世了!”所有僧侣还有蒋贡仁波切都非常难过,法王看着忧心忡忡的蒋贡仁波切,没有任何犹豫的说“米大巴”(mintakpa,藏文:无常)他当时面无表情也看不出任何情绪。和法王在一起,我总感到不需要去任何地方也不需要做任何事,所有的一切都本自圆满。



有天早上,我帮法王打理鸟笼,而玛丽在厨房时,噶玛巴说:“你们来纽约帮我建寺院吧。”我回答说:“我们去不了,我们有房子抵押贷款,而且我们只能卖给不会在这块土地杀害动物的佛教徒。”这样一来潜在买家的范围就很小了,噶玛巴说:“非常好!你应该信守承诺,不要违背你的诺言。”第二天,一件不可思议的事发生了!原先将房子卖给我的人来找我说:“鲍伯,我想把房子买回来。”他真的这样做了。

卖掉房子后,我们有了钱和自由。噶玛巴很高兴,把我和玛丽叫进房间,我们跪在他的脚边,蒋贡仁波切翻译,而后我们正式成为法王的学生。为了纪念,噶玛巴叫侍者从卧室取来一幅白度母唐卡,他展开唐卡加持,告诉我们,虽然这幅唐卡品质不是最好的,但是每年他生日那天,会有一批唐卡在那一天完成供养给他,祈请他长久住世,他送给我们的就是其中一幅。


然后,我们开着一辆四轮驱动小货车,载着我们的两只哈士奇前往萨克屯与噶玛巴会合。然后与法王一行继续旅行到蒙特娄、多伦多直到美国屋兹达克。我们跟随他穿越了整个国家,一路上,不管他住在谁家,我们的露营车就停在外面,在那里生活。那段时间,移民加拿大的前德格王的女儿还来教玛丽如何为法王准备西藏食物。


1977到1980年玛丽和我在屋兹达克住了三年,喇嘛们买下一家“绿茵山度假山庄”的老旅馆,我们把它改造成一个适合居住的禅修中心。


三年后,我们跟噶玛巴说,希望休息一下做其他的事。当时我们所有的行李都已经打包放到露营车。那是1980年,噶玛巴后来到了屋兹达克,我们去参加他最后一次的公众接见。我们和法王道别时,他突然说道:“鲍伯别走,你会不快乐的,到印度来。”他说,“2月22号到加尔各答来见我。


我们在加尔各答机场与法王会面,之后到欧贝罗依酒店。一大早,有人领我们进一间白色大理石房间,房间内有喷泉,噶玛巴坐在里面光芒四射如同白色大理石。我们在他脚边顶礼,他对我们讲的第一句话是:“威廉在哪里?”威廉是我们养的一只白色哈士奇,噶玛巴非常喜爱它,这只狗也曾向他顶礼。他得知我们真的把威廉带到印度非常开心。第二天,所有人飞到大吉岭再开车上山到隆德寺,我们的“以新诺布”已经离开整整六个月。法王的回来是一个荣耀时刻的到来。



我们落脚在法王翻译住的一间老房子,就在寺院下方的第一个拐弯处。他们也马上安排我们学藏语,那真是一段奇妙的时光,因为我们是当时附近仅有的“英技”(老外),被当成宠物一般对待。但是,过一阵子之后,由于我们完全融入当地,也就变得不那么引人注目了。我们见到了噶玛巴的家,拥有当时闻所未闻的六个月特别签证。蒋贡仁波切也在那里,嘉察仁波切则总是在自己的房间。


我们从来没机会做任何计划,每当我们刚在某个地方坐下来,就有人跑来说:“鲍伯拉,如意宝叫你,快来快来。”然后我们会马上赶过去,但是其实没什么特别的事,或者只是法王的相机或其他设备有操作的问题。


那时,我们随时可以进法王的房间,现在要见法王,必须出示护照且搜身。这很恼人,当我在西方见到第17世噶玛巴邬金钦列多杰时,几乎没有任何接触也无法靠近。虽然很多年前在印度,我曾短暂拜见第17世噶玛巴,却再也没有单独相处的机会。第17世噶玛巴显而易见有着不可思议的摄受力与善巧。


我到隆德寺后不久,与秘书长以及一位来自冈托的陆军上校拉吉克特威(Raj Kotwal),合开了一间小诊所,拉吉克特威每个礼拜会来诊所一次。有一天,有人叫我去给一位“牛阿尼”看病,这位年迈瘦小的女尼,独自住在一所老旧的寺院照看着牛群。他们说:“老阿尼生病了,你快过来。


老阿尼是心悸,我跟法王报告:“老阿尼病了,我认为应该送她去医院。”法王斜着眼看我一眼说:“你认为?你认为这会有用吗?”他给我一个会心的微笑说,“ok,送她去医院。”但拉吉克特威打电话来说:“她老了,快要死了,你应该把她送回家。”我们通知了确吉姊(Ashi Choekyi),她在村子中央找了间小房子把里面清空,准备了一些食物,然后帮老阿尼清洗干净后搀扶到床上。整个村子的人都排队去看她说:“很开心认识你。”这位老阿尼死前以禅定入定了两到三天。


后来,每个人都带了木头来为老阿尼举行火葬。但我会永远记得噶玛巴会心的微笑,“你认为这真的有用吗?


我回到纽约后就作了一个梦,梦到药物已经发展到让人起死回生的地步。我梦到玛丽珍已经死了,我们把她重新唤醒,却不能阻止尸体的腐烂。她虽然活着,腐烂的味道却越来越明显的糟糕,最后她说她想死。这个梦说明了药物最终是徒劳无功的。


在隆德寺六个月的日子接近尾声时,噶玛巴快要圆寂的迹象也越来越明显。他没有给我们延期签证,而且越来越多时间因为腹痛而留在房间内。法王那时要我留在德里,假如当时我这样做了,我的人生将会全然不同。但我对上师却只有那一点点可怜的信心,我无法全然信任秘书长,对秘书长的权力和专制的决定很不放心,当时我的钱也花光了。那是一个非常困难的决定,我想去医学院学习。我对法王说:“我没有钱了,而且有责任在身,我希望能够去医学院学习。”他说:“好吧,没关系。


我总是在想,假如当时留在德里会发生什么事?后来,我联系蒋贡仁波切询问他:“没有去德里是不是一个很大的错误?”他说:“是的,但是你可以补救。


回首往事,我总觉得自己是被选中而且一路拉着往前走。我的信仰和虔诚将我带到了那里,但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在那里?为什么是我?生命还在继续,也许答案会慢慢清晰。


不久前我梦到第16世噶玛巴,他坐在山腰,背后是高耸入云的山峰,座下是如汪洋大海般的众生。偶尔会有一个众生伸出手来,法王会马上抓住他把他拉上山峰,每当有人从如海众生的水平面上涌出,他就在那里把他们拉出来。只要有一个众生在一个瞬间觉察抬起头来,他就在那里。让我难以置信的是,他那种完全把自己留在那里的奉献精神,尽管他还有其他想做的事,但这却是他正在做的。

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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